摘 要： 作為東盟非南海聲索國，緬甸對南海具體爭議保持中立、不持立場;呼吁爭議各方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爭議、維護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希望東盟不會因南海爭端陷入分裂、中國—東盟整體關系也不會因南海問題受到影響。同時，作為東盟成員國，緬甸也希望自己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能夠在南海問題上發(fā)揮一定的影響力，彰顯自身“東盟輪值主席國”的地位。緬甸對南海爭端的態(tài)度和反應是基于緬甸的外交傳統(tǒng)、對中緬關系的重視以及自身東盟成員國身份認同的不斷強化。“東盟奇跡”使得緬甸逐步將與東盟及成員國的外交放在了優(yōu)先位置。因此，緬甸對南海爭端的立場和反應將在維護東盟團結的基礎上兼顧中國的感受。
關鍵詞： 緬甸; 南海問題; 東盟輪值主席國; 中緬關系;
作為東盟非南海聲索國，緬甸在南海爭端上并未明確發(fā)表過南海政策。但作為東盟成員國，緬甸也在東盟系列會議上參與了有關南海爭端的討論并發(fā)表了意見和看法。2014年5月，中越兩國因“981鉆井平臺”事件引發(fā)了兩國關系的緊張。而緬甸當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其也就中越兩國在南海的爭議問題發(fā)表了意見和看法，并作為輪值主席國引領東盟其他成員國一起做出了一定的反應。緬甸退休外交官、有影響的智庫學者也都就南海爭端發(fā)表了看法。從緬甸政府官員、退休外交官和智庫學者對南海爭端的表態(tài)可以管窺緬甸對南海爭端的態(tài)度。2016年7月12日，《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附件七下的臨時仲裁庭對菲律賓單方面提起的南海仲裁案發(fā)布了仲裁意見，緬甸也就南海仲裁案專門發(fā)布了聲明。緬甸專門發(fā)布的聲明也表明了其對南海爭端的態(tài)度。本文以緬甸20141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為主線分析其對南海爭端的基本態(tài)度和反應，并從緬甸外交傳統(tǒng)、身份認同和現(xiàn)實利益幾個角度剖析緬甸對南海爭端態(tài)度和反應的成因，最后研判其未來發(fā)展趨勢。
一、緬甸對南海爭端的態(tài)度和反應
2012年，在柬埔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第45屆東盟外長會議專門就南海爭端進行了討論。緬甸時任外長吳溫納貌倫首次較為完整地闡述了緬甸對南海爭端的看法，他說“緬甸希望南海爭端能夠通過對話和接觸和平解決;應該強調《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在爭議各方間建立互信和要求爭議各方用和平方式解決爭議的重要性;緬甸全力支持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的指針并歡迎中國和東盟在南海推進合作項目;緬甸繼續(xù)支持全面有效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支持爭議各方盡力用和平方式解決爭議;東盟和中國就‘南海行為準則’的談判已經取得了積極的成果，我們應該保持這種勢頭”。22016年7月13日，緬甸外交部也專門就南海仲裁案的結果發(fā)布了聲明。聲明指出“盡管緬甸不是南海爭議方，但緬甸高度關注南海局勢的發(fā)展變化;緬甸一如既往地呼吁和支持爭議各方依據普遍認可的包括《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國際法原則通過談判協(xié)商和平解決爭端;緬甸呼吁各方保持克制，避免采取激化緊張局勢的行動，避免訴諸武力和武力威脅;緬甸將與東盟其他成員國和中國一起全面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和‘南海行為準則’早期收獲成果”。3從緬甸政府的上述兩次表態(tài)來看，盡管緬甸不是南海爭議方，但作為東盟成員國，緬甸也關注南海局勢。希望爭議能夠基于國際法通過和平方式得以解決;希望南海爭議不影響中國—東盟整體關系;希望自己能夠在南海局勢的和平與穩(wěn)定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1. 緬甸對具體爭議持“中立”態(tài)度，但希望自己“有為”
作為東盟非南海主權聲索國，緬甸奉行“中立”態(tài)度，不卷入具體的爭議，也不對具體的爭議持任何立場。但是因為2014年作為東盟輪值主席國的特殊身份使緬甸意識到自己要在南海和平與穩(wěn)定局勢的維護中發(fā)揮作用，顯示自身“東盟輪值主席國”的地位和東盟成員國的身份。2014年是緬甸自1997年加入東盟以來第一次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2014年初，有聲音質疑緬甸因與中國多年的特殊友好關系會像2012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的柬埔寨一樣在南海爭端上支持中國。4面對質疑，緬甸政府和智庫學者都急于澄清“緬甸在南海爭端上持中立態(tài)度，不支持任何一方的具體主張”。緬甸政府對此極為警醒，緬甸總統(tǒng)發(fā)言人耶塔曾明確表態(tài)“緬甸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時不會因為來自中國的壓力而在南海爭端上支持中國;而且中國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向緬甸施壓”。5緬甸外交部下屬的緬甸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主席丹梭奈也說“盡管緬中關系很密切，但東盟國家的團結也非常重要，緬甸在南海爭端上將奉行不偏不倚的原則”。6
當然，首次作為東盟輪值主席國，緬甸也不希望自己在南海和平與穩(wěn)定的維護方面無所作為。因此，緬甸在東盟外長會議、東盟峰會、甚至是東亞峰會上都允許東盟國家討論南海爭端。甚至還主導東盟針對中越“981鉆井平臺事件”引發(fā)的緊張局勢專門發(fā)布了《東盟外長有關南海最近局勢的聲明》。緬甸也意識到自己與中國的特殊關系，因此對自己信心滿滿，認為要利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為南海爭端的解決貢獻力量。緬甸總統(tǒng)發(fā)言人耶塔曾表示緬甸與中國的密切關系將使得緬甸在協(xié)調南海爭端的解決方面具有優(yōu)勢。7此外，緬甸在2012年至2015年還擔任東盟—美國關系協(xié)調國。盡管美國不屬于南海爭議方，但自美國國務卿希拉里2010年在河內舉行的東盟地區(qū)論壇上宣稱南海也涉及美國的利益后，中美兩國在南海的博弈也不斷加劇，美國甚至成了南海爭端局勢惡化的最大推手。早在2013年就有分析認為，緬甸20141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和東盟—美國關系協(xié)調國的雙重身份能夠使緬甸更好地處理與中國的關系，能夠更加平穩(wěn)地推進“南海行為準則”的談判。8緬甸外交部下屬的緬甸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主席丹梭奈也說“緬甸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對于南海爭端將尋求各方都比較舒適的進度推進‘南海行為準則’談判”。9緬甸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其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積極協(xié)調，使解決南海爭端的“雙軌思路”得到了中國和東盟的認可，中國和東盟在《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的全面有效落實和“南海行為準則”的談判方面都取得了進展。
2. 緬甸呼吁各方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爭端，不影響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
作為東南亞地區(qū)國家，緬甸也珍惜持續(xù)了數十年的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不希望南海局勢引發(fā)戰(zhàn)爭，危及地區(qū)的和平與安全。為此，緬甸一直呼吁爭議各方保持克制的同時遵守包括《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國際法，和平解決爭端，維護地區(qū)穩(wěn)定。2014年5月2日，越南海軍和海岸警衛(wèi)隊阻止中國“981鉆井平臺”在西沙群島海域中建島附近搭建石油鉆塔，導致雙方船艇發(fā)生碰撞。越南的挑釁使中越兩國在南海爆發(fā)了自1988年以來最激烈的沖突。作為東盟輪值主席國，緬甸呼吁中越雙方保持克制。緬甸外長吳溫納貌倫說“我們(東盟)密切關注南海最近的局勢，我們呼吁中越雙方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爭端”。10在緬甸主導下于2014年5月10日和5月11日通過的《東盟外長有關南海當前局勢的聲明》和《第24屆東盟峰會主席聲明:“邁向一個更加團結、和平和繁榮的共同體”》，都呼吁“南海各方根據包括《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公認的國際法原則，保持克制，避免采取影響地區(qū)和平穩(wěn)定的行動，通過和平手段解決爭端，不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維護南海的和平穩(wěn)定、海上安全、海上和空中自由航行，充分有效履行《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盡早達成南海行為準則”。112016年5月28日，緬甸退休外交官吳欽貌撰文稱，南海爭端的相關方應該遵守并踐行《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根據國際法和平解決爭端，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未來，包括緬甸在內的國際社會都不希望南海局勢升級，走向全面沖突。12緬甸宣傳部長兼總統(tǒng)發(fā)言人吳業(yè)國表示:緬甸作為東盟的輪值主席國，希望相關國家通過和平對話解決南海爭端。12016年7月16日，緬甸全國民主聯(lián)盟中央執(zhí)委吳孟雅昂辛表示，相關國家在南海爭端上，應該通過和平談判的方式來解決，通過強權及外部力量來施壓干涉是不可取的。132016年8月12日，緬甸退休外交官吳欽貌再次撰文發(fā)表看法，文章再次要求各方遵守包括《聯(lián)合國海洋公約》在內的國際法，文章最后向中國提議“強大的、正在崛起的地區(qū)超級大國，我們的好鄰居———中國，應該積極踐行當年由中、緬、印共同提倡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如果有任何沖突，請放在五項原則里處理，‘讓友善成為永恒，讓敵意消失’”。14筆者與緬甸幾個研究機構學者座談時，大部分學者都認為“南海問題離緬甸非常遙遠，不是緬甸非常關心的問題”，但表示希望爭議能夠通過和平方式獲得解決。
從緬甸政府的表態(tài)、官員的有關發(fā)言來看，緬甸不希望南海局勢緊張，危及地區(qū)穩(wěn)定與和平。同時，緬甸呼吁爭議各方在遵守國際法的基礎上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爭議。
3. 緬甸希望南海爭端不影響東盟的團結和中國—東盟整體關系
緬甸本來2005年就要首次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但囿于國內民主狀況的進展，東盟部分成員國和東盟的部分對話伙伴國都抵制，因此緬甸當年不得不放棄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隨著2011年緬甸舉行了民主選舉，東盟才決定緬甸20141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緬甸將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作為一份“莫大的榮譽”和東盟以及西方國家對自身民主化進程的認可。而2014年也是東盟發(fā)展的關鍵之年，因為按照規(guī)劃，東盟將在2015年建成東盟共同體。為此，緬甸制定了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要完成了任務和目標:確保2015年底建成東盟共同體剩余任務的全面落實;設定加速推進東盟共同體建設的優(yōu)先領域，回顧共同體建設的重要作用，尋找激發(fā)東盟活力的倡議，規(guī)劃推進東盟對外關系的項目;落實東盟地區(qū)論壇展望聲明的中期回顧并為東盟地區(qū)論壇制定一個新的展望;將東盟發(fā)展成為一個以人民為中心的組織，加強公民社會建設，促進婦女、青年、國會議員和媒體對東盟活動的參與;準備制定《東盟:超越2015年展望》。15
從這些任務和目標來看，緬甸20141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的主要任務就是要盡力維護東盟的團結和東盟中心性地位、推進東盟共同體建設。英國公投脫歐后，緬甸有學者擔心東盟會成為下一個歐盟走向分裂。緬甸學者吳貌貌基警醒到:東盟應該警惕國際和地區(qū)戰(zhàn)略環(huán)境的改變，從而保持東盟內部的團結。他認為有兩個原因將使東盟更加強大、更加重要。第一，東盟與全世界許多國家和國際組織建立了對話機制，東盟將贏得更多尊重，并控制“駕駛員”的位置，東盟將是一個團結的聯(lián)盟。第二，南海處于極其重要地緣政治的位置，是東西方戰(zhàn)略博弈的焦點，一個是當今超級大國美國，一個是正在崛起的地區(qū)大國中國，東盟將在中間發(fā)揮極其重要的作用。東盟在將域外大國引入東盟框架下時，應保持清醒，允許大國在東盟的存在，但應避免東盟淪為大國競爭的戰(zhàn)場。那些跟中國或者跟美國有共同利益的東盟成員國，在南海爭端上應保持謹慎，避免南海爭端升級，避免造成東盟的分裂，因為只有一個團結的東盟才能更好地為東盟及其成員國服務16。
因此，緬甸不希望東盟因南海爭端陷入分裂。緬甸要盡可能地使東盟成員國在有關南海爭端的議題上最大限度地達成最低程度的共識。所以，緬甸面對南海爭端時在兩個目標間謹慎地平衡，即東盟各國能就有關問題達成最低程度的一致意見;南海爭端不影響中國—東盟關系。在行動上，緬甸主導東盟各國在2014年5月舉行的東盟外長會議上專門討論中越正在不斷激化的南海爭端，還前所未有地達成了一致性意見，發(fā)布了《東盟外長有關南海最近局勢的聲明》。而與此同時，緬甸政府官員一再強調，南海爭端只是相關爭議方之間的問題，而不是中國—東盟間的問題。緬甸總統(tǒng)發(fā)言人耶圖在東盟外長會議結束后就表態(tài)“這是中越雙方的問題，并非中國與東盟之間的問題”。17緬甸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主席丹梭奈也認為“南海爭端是直接當事國的問題，不是中國與東盟的問題，不應影響中國與東盟的關系。緬甸認為南海島礁主權問題應該由中國和相關爭議各方通過雙邊談判解決;而南海自然資源的勘探和開發(fā)、南海航行和飛越自由由中國和東盟共同努力維護”。18總之，緬甸希望自己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在處理南海爭端時既能照顧到包括越南、菲律賓在內的東盟成員國的利益，又能顧及中國的感受，達到既能維護東盟團結，又讓南海爭端不要影響中國—東盟關系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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